.相思樹
相思樹乃樹中溫柔女子。是六朝梁簡文帝筆欹枕釵橫的女的肢體再現。是橫欹處不是軟香的臥榻,是深秋落葉、冷冷的風中。
曾經,相思樹像一首宮體詩:細膩的葉,片片薄綠紗,伸展的枝,是鄉澤微聞的玉手纖纖,黃花,是畫堂南畔,君見猶憐的珠淚點點。曾經,日日夜夜與夏季纏綿。
秋了,季節敲著無奈、單調的跫音,是日日夜夜。再忍不住哆嗦,一片,一片,一片片,葉褪了。著的,是枯瘦貧血的枝條,像攫抓著什麼?黃花滿,是哭不完的年華老的悲淒。歲月沒有吩咐什麼,叫秋風拿一密叉的掃帚,潑灑雨水,落滿的青春,匆匆刷洗。
最後一朵黃花,禁不住,從高高的枝椏飄了來。暮色中,彷彿聽相思樹一路的嘆息:
…………
…………
呵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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拾我,果你回來!
.麵包樹
我喜歡麵包樹的陽剛,深沉,我喜歡它的憂鬱。
總圖時,愛坐靠窗的座位,最愛的,是有麵包樹的那一排,我喜歡一口氣推開半面牆的落窗,濃密的樹影迎入眼眸。
有時,我不懂己。為什麼每次佇立麵包樹前就開始憂鬱,開始陷入一種無法言喻的低潮中——一種漫溢不止的孤單的潮汐中。我無法分析己,因為我從來沒有與麵包樹有過深刻的生活經驗。它不是我記憶畫冊的樹,對我言,它是陌生的。但每一次,當我佇立,我與樹間就有一線情感的牽連。因為這個理由,我已不常那排窗前讀書。
,走過窗前的時候,我仍眼神問候。
雨其實最,尤其是午。空暗的,館內更暗,眼睛早已離開書本,不動凝著窗外厚密的樹影。我喜歡它的朦朧,在雨中。麵包樹的,在於它墨綠的葉,疊生的方式,疊了一樹的深沉與氣魄。除了墨綠,樹部分是純黑,外緣是免不了的厚黃,面,則全無例外是乾了的暗黃——似乎不最後關頭,絕不化泥死,是否,這是氣魄一?雨中午,雨點紛落,從樹梢樹遽落面,該是麼曲折的行程。有斷續的聲音,迴盪在斷續的風中,我不禁沉湎於單獨淒清的字中。
最動的,是當遠遠近近一排排的昏黃燈泡點時,格玻璃窗映了圓圓朦朦的黃色燈影,正周旋在墨綠葉的邊緣,像一樹的果子掛著。整個情調改變了,不再覺淒冷,反有一股暖意,柔柔,羅曼蒂克,有什麼比此時凝窗更讓人沉醉?
晴樹,便樹的陽剛,樹的氣概。高挺拔的身軀,傲視群倫,高高在,寧願對著一壇孤獨,不願折腰與花草說:樹有傲骨。麵包樹的果實奇特,橢圓形,像個球。曾經,為果實的掉落讓我驚。樹梢面是一段相當的距離。樹身果子丟落的手勢拋向泥土,那是一段貶謫的路程,泥枯乾的葉鋪迎接的毯,掉落的剎那,果子最的衝力向面撞個滿懷,葉便蜷縮吶喊來,回音翳入亙古蒼茫的穹蒼。
我從未過這麼驚動魄的隕落,有著悲劇英雄的氣概。
仍舊喜歡凝望麵包樹,那股遺世獨立的情愫,在我的眸中,在它純墨的葉面,仍舊憂鬱著。
.木棉樹
那次入冬,路旁等車,閒來無便東張西望。高聳入雲不著一葉的木棉花,靈有個突發的奇:有,我在屋邊種棵木棉花,等它落光葉,簡直掛一百件衣服。車來了,我沒再。覺它真是的衣架,果矮一點的話。
木棉開花是種震撼。粗枝錯,像千隻青筋暴跳的手托朵朵厚曲掌的橙紅鮮花。枯乾的枝條,枝枝向空攫抓,烈橙的花朵,瓣瓣是張著的,辯論一個永恆的疑問,空沒有回答。
我虯髯客傳,不知怎。
那枝枝纏繞錯,難不是「赤髯虯」?那高聳入雲,不受他樹遮避的樹身,難不像頂立的彪形漢?是不知誰是花中李世民,「不衫不履,裼裘來,神氣揚揚,貌與常異」?令默居末座的虯髯,「見死」。誰又是士?罷弈請,謂虯髯曰:「此世界非公世界,他方。勉,勿為念。」
真英雄者,寧為雞口不為牛後,寧狂醉泣血,不掉滴淚。熾紅的木棉花,是否就是英雄血?
真漢者,既不,則不予。寧是困危於巉岩深山的隱士,不願是奔波於市井的民。
於是,春日舞台,繁花群樹爭妍鬥艷,盡吐芬芳,唯木棉花,披一件風塵僕僕的粗綠布衣,獨立旁,入定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