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晚在冷香亭見太子與鄭春華調情,白又在獅子園了一場觸目驚的獵狼,接著又發覺凌普帶兵進駐山莊,幾件攪一,使康熙神不寧。一進氈幕,康熙立即傳張馬二人進帳,並命人治夜膳,說是議政。胤禔見他精神健旺,鎖著雙眉烤火,裡十分納罕,因見張廷玉馬齊踏雪來,便笑:「二位中堂,請吧!今晚怕又陪主子熬夜了。」張、馬二人點頭笑著進來跪了,張廷玉勸:「主子著實勞累了,依著奴才說,今晚什麼不,什麼不辦,甜甜睡一覺是正理。外頭的奴才留意著呢!」
「來!」康熙笑著,說,「朕奇怪,從來精神沒這樣過,做。」
馬齊知這是情緒過於亢奮,並不是什麼兆頭,勸說:「主,越是這樣,越該調養龍體。」
「樹靜風不止,人不讓朕安息,有什麼法子?」康熙似乎平靜了些,「咱們在那邊群狼廝鬥,後頭有人操著殺人凶器進了御苑。正是黃雀捕螂,不知彈丸將至!馬齊呀,這麼的兵不宣至,朕焉敢安枕高臥?」馬齊低頭了,說:「話雖此,今已經處置過了,不了亂子。奴才身命擔保!主子還該歇息。」張廷玉聽馬齊說的不體,正岔開話題,康熙冷笑:「你的身命值少,擔保朕的安危?實話告訴你,若不是狼瞫的兵今夜就,朕此刻已經駕回京了!」說著,一張紙甩了過來,說:「這是李德全剛從凌普那裡拿來的,你們!」
馬齊捧紙來,張廷玉湊近了時,頭寫:
奉皇太子諭,皇近侍奉旨移防奉,著熱河統凌普率親兵護衛進駐山莊,資關防!
怡貝勒胤祥
一筆恭楷鍾王蠅頭字,頗似胤礽的手跡。馬齊額的汗立刻沁了來,臉色雪白,說:「皇,太子批閱年奏章,字跡很易模仿,求皇聖鑒!」
「你有長進。所朕說『有人』!」康熙咬牙獰笑:「總言,是外頭這七八個逆子幹的,叫他們在那邊涼快涼快,省熱昏了頭!」馬齊忙:「阿哥們畢竟是金枝玉葉,奴才們在裡頭暖,爺們跪在外頭,於底不安。說句裡話,眼雖沒什麼,將來裡頭總有個主子,奴才們豈不落了個忤逆!」康熙噴一笑,說:「這話尚在情理,朕就喜歡這樣的實話——放,哪裡就凍死了?當日朕西征,日進一餐,連寒衣沒,夜間凍馬擠在一處取暖,誰疼過朕?——至於將來,誰接了這個寶座,他歡喜還來不及,哪裡還記今日這檔子?」笑著笑著,兩滴老淚滾落來。
張廷玉見康熙感傷不制,忙含淚勸:「不管怎麼說,皇今晚不辦了。李德全,何柱兒叫來給皇推拿按摩。」康熙這才長長了一口氣,仰臥在引枕假寐。李德全何柱兒一頭一個輕輕按摩,過了一會,康熙呼吸才勻稱了些。張廷玉馬齊不敢離開,兩個人親點了息香,紅紗罩了燈燭,在氈盤膝養神。
約半頓飯光景,康熙才矇矓睡。馬齊、張廷玉輕輕身,躡著腳兒退,卻聽外頭張五哥人說話。馬齊眉頭一皺,聲:「李德全瞧瞧!」
「不瞧。」何柱兒輕聲說,「一準是太子爺。我來時就見太子爺在帳外頭繞圈子,方才直王爺說話,這會子直王爺許是離開了,五哥攔不住。」張廷玉暗吃一驚,馬齊換了一眼色正制止,康熙「騰」從榻坐,不趿鞋,幾步來門口掀氈簾,聲問:「是誰?」「父皇……」
「啊哈?」康熙紅著眼睛說,「是你呀!有旨,叫張廷玉代奏嘛!半夜三更,有什麼呀?」
「兒臣……」
「你進來!」康熙說,返身回來,向榻一坐,哆嗦著手蹬靴子,惡狠狠說:「進來呀!」
胤礽輕輕挑簾進來了,他的臉色蒼白怕。「皇阿瑪!」胤礽伏叩頭:「兒子知有罪。今晚來此,專請處死兒臣,正視聽。」
康熙突仰笑,說:「真是,無奇不有!你居有罪?你有孝順,朕今晚被嚇連煙波致爽齋不敢住!你若不孝順,敢情朕活活送左莊化人場燒掉?別做你娘的春夢,清的曹操還沒娘胎呢!——真是龍生九種,種種有別!朕萬萬沒有料,會生鴟鴞來,略一點就啄它娘的眼睛充饑!」
久聞康熙伶牙俐齒口舌劍,愈是危險愈見顏色,張廷玉從駕近二十年,今日一見真是半點不假!馬齊聽著,身竟了一層雞皮疙瘩!胤礽連連叩頭:「今情勢,構陷很深,兒臣辯無辯。兒臣請見,一是領罪,二是求皇聖鑒燭照!千罪萬罪,罪在兒臣一身。求父皇慈悲,網開一面,不株連一人……」說罷伏啜泣。康熙一聽便知,指的是老四、老十三一干人,「嘻」冷笑一聲:「至今你還說是『構陷』,朕毫不知怎樣發落你才了!你做的那些,褻瀆神明,辱沒祖宗,難告臣民!朕即不料理,那暗室虧,神目電,就容了你麼?你已經是泥菩薩過河,還顧及廟裡判官鬼?放,種瓜瓜,種豆豆,你拉墊背的,朕怕還不許呢!誰你來勸朕『不株連』的?」他愈說愈激動、狂躁不安急步踱來踱,臉色光潤潮紅。馬齊見情形不對,忙前勸他安坐,卻被康熙一推開,「快快打發這逆種走,朕著他噁!」
外頭守著的胤禔巴不這一聲,忙帶著人進來,假笑著來攙胤礽。胤礽此時已將生死置度外,見胤禔一臉意色,假惺惺還給己行禮,猛挺身「啪」搧了胤禔一記耳光,又向康熙磕了個頭,身便走。
「慢!」
康熙突叫住了胤礽,「你不必回阿哥們一處跪雪,就在戒居聽候旨意。等回北京,朕告祭了,就明發詔諭廢黜你,省你再發太子脾氣打人——你不尋短見,管放,朕不你的命!」胤礽背著身子一動不動氣憤說:「我這太子,我這一身是父皇給的,父皇廢就廢,怎樣就怎樣,何必祭告?」說罷拔腳了。
「你們幾個跪,聽朕說。」康熙目光變十分怕,「現在有幾詔書立即擬。胤禔,你傳旨給阿哥們,不奉旨,有擅戒居者,格殺勿論。對胤礽雖沒有明旨,朕已決意廢黜,不當他皇太子,連他的話停止代奏!」胤禔,康熙才轉臉對廷玉馬齊:「不不防胤礽怪!即刻將凌普拿,派妥人送京師拘押。發廷寄給各省督撫,餘的話不必說,說停太子印璽。非奉特旨,無論何人不擅調一兵一卒。著人快馬探一,狼瞫的兵了哪裡,他來了不必見朕,先八山莊護衛住再說!」說罷,不就座,站在几旁立等。
張廷玉素來行文敏捷,辦迅速。康熙一邊說,他已在打腹稿,此刻援筆潤墨文不加點,數百言諭旨頃刻即。康熙略一過目,鈐了隨身印璽,立刻就煙波致爽齋文書房謄發。
一切畢,已將近四鼓。乍聞遠處一聲雞鳴,康熙剛笑著說了句「聞雞舞……」忽臉色變十分蒼白,雙手神經質抽動了一:「朕頭疼!」……身子一晃便沉重倒在榻,驚眾太監「唿」圍了。
「皇!皇!」馬齊張廷玉撲,一邊一疊聲呼喚:「來人!快傳太醫!」
帳外守著的張五哥三步兩步跨了進來,至榻前了昏倒不語的康熙,突叫一聲,撲康熙身號啕哭:「萬歲爺……你醒一醒兒!我是張五哥……就是您在殺場救來的張五哥……你睜開眼我!你怎麼了?」張廷玉見張五哥顧咧著嘴慟哭,急說:「你慌什麼!你的職責是守往外頭!」連連催五哥。己似熱鍋螞蟻般的在帳中兜著圈子等太醫,一不,平平的氈,居這個沉穩持重的宰相絆了個仰面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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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褆至戒居前傳了旨,因見垂頭不語,又撫慰:「皇說了,不株連不牽累,弟弟們不慌張。就是胤礽,恪守臣、靜養思過,沒不了的——一切由哥維持,千萬不為無益舉。」胤禵見他意,湊胤禟耳邊笑:「哥今兒吃了蜜蜂屎,你瞧他那輕狂勁兒!」胤禟微微一笑,胤禩在旁裝沒聽見。那胤䄉生就惹的秉,歪著頭一哂,前對胤褆了一揖,嬉笑:「瞧這陣勢,我恭喜哥了?今你這麼臉,必是另有機密,何妨漏個底兒,叫兄弟們歡喜歡喜——喂,是不是儲君有份了?」
「十弟,你盡愛取笑!」胤褆假哂,「這不是人臣論議的,我當不!」胤䄉毫不在乎,擠眉弄眼笑:「毬!我又不謀逆,不指望那個太子位子,問一問打什麼雞巴緊!阿哥你今是臺面兒的,守著父皇暖烘烘的帳,忍叫弟弟們在這裏喝西北風?歹體恤我們點兒嘛!我曉你不敢做主讓我們進屋裏,叫他們點堆火來烤烤,算仁政!說裏話,我巴不你早占鰲頭呢!」胤褆本不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