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主政治的精義是「我不例外」，不准闖紅燈，我己不闖。不准隨吐痰，我己就不吐一口。人人贊法制，我就不求特權。既建立了制度，我就不破壞它。是這玩藝一了中國，就了「我例外」，我反對闖紅燈，是反對別人闖，我己卻闖那麼一闖。我反對隨吐痰，是反對別人吐，我己卻怎麼吐就怎麼吐。我贊法律前，人人平等；但我己卻不跟別人平等。我贊建立制度，但希望你們遵守制度，我己聰明才智高明，不受那種拘束。蓋我閣果不例外，豈不有失面子，活著還有啥勁？
夫「面子」是啥？洋人怎麼研究研究不懂，有人解釋為「面皮」，言其顧外表一層，不管實際內容。有人解釋為「尊嚴」，言其虛榮一，實質二。我老人，面子者，概是神經衰弱牢不破的一種產品。因精神衰弱，做賊虛，所處處必須驕傲來彌補卑。因牢不破的，唯恐怕不佔便宜，所才處處「我例外」。
人皆有，不但未厚非，且它是促進社會的原動力。但這種一旦超過某種限度，了臭屎球，就抬了太平間門口，等著斷氣。嗚呼，一個計畫，一個辦法，一個會議，一個決策，甚至一件官司，參與某的傢伙一個念頭就是：「俺在裡面有少處？」那就是說，俺弄少錢？享少權？少負少責任？一字一句，一舉一動，在這兜圈圈，此，此，你此，我此，抱著屎臭球死不放。
——摘《猛撞醬缸集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