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中國,拚命己,視別人無物的現象,驢毛。對方果竟膽敢證明他存在,且有獨立的人格,麻煩就啦,者吵嘴,者打架,再則一頂帽子罩來,不是說你題,就是說你惹生非;不是說你不知安份守己,就是說你不知溫柔敦厚,亂發牢騷亂罵人。亂發牢騷亂罵人者,一一在卷宗裡,後果堪哀。
柏楊先生安居汽車間中,將近十月,頭頂,是富貴,就在二樓陽台的欄杆外邊,屋主支鐵架,在面放了一排盆景。盆景賞悅目,當妙不言。但該屋主每澆水兩次,且每次澆淋漓盡致。有一次,酷日當空,柏老在門前買了一碗豆花,蹲在那裡正吃勁,忽雨傾盆,傾了我一頭一臉,剛吃了半碗的豆花,蕩蕩乎變滿碗,裡詫曰:「這是何方神聖,賜這種宋江式的及時雨。」抬頭一,原來源在澆花,屋主老爺已經龜縮在案,不見蹤影。我本來聲開罵的,怕罵了挨揍,就沒有罵。又樓找該傢伙理論,裡一,我這個三無牌恐怕不是對手,罷。於是不久我就練就一種三級跳的奇功,他閣手提噴壺,拋頭露面,我就一躍入,或一躍,身滴水不沾。
這種欄杆列盆景的奇觀,在公寓式的樓房,幾乎觸目皆是,有些更前後夾攻,在屋屁股的陽台羅列一排,則面曬的衣服就遭殃。且日久長,鐵架生銹,忽有一塌啦,面的朋友豈不腦袋開花。即令不塌,鐵架孔洞奇,萬一掉一片碎瓦或一塊石頭,尊頭同樣受不了。實在不通,住在面的傢伙,為啥不為面的人一。
這同屬奇觀的是懸掛高樓的一些冷氣機。嗚呼,巍巍廈,七層焉,八層焉,九、十、十一、十二、十三、十四層焉,高矗際,奐輪,儼型皇宮,卻每個窗口突一個黑漆漆的棺材。既不同,式樣不一,每個棺材又有一根輸尿管,晃晃噹噹,迎風招展。像一個雍容華貴的貴婦人生了一身膿瘡,全部感破壞無遺。我們擔的倒不是感,是萬一有一棺材的支架跟花架一樣,由老銹,由銹斷,忽連倒冬,翻滾,砸路人的尊頭,據我瞭解,那效果比傾盆雨厲害。我們再一次的不通,有錢的爺,為啥不為路人一。
公寓的威脅不僅是後的人造雨棺材,有先的胎裡毒。柏楊先生為了謀生,每經過台北市忠孝東路四段兩次,每逢駕臨一個名「國泰寶通樓」的龐物,就怦動。動不是搬進住,我是從沒有這種法,猶我從沒有搬進吾友伊莉莎白二世的白金漢宮住一樣。我所怦動,是它的窗子。蓋別的樓,窗子是左右拉的,有「國泰寶通樓」的窗子,卻是向前開的焉。
夫窗子向前開,空氣的流通量,當比窗子左右拉兩倍,屋主老爺住在其中,因此活三千年。但問題就在這面,向前開的現象是,每個窗戶跟衙門一樣——八字形,金屬的窗軸是唯一的支柱,這支柱再粗粗不過放盆景或冷氣機的鐵架。即令是鋼的吧,鋼有腐爛日。罷,俺的窗軸是鑽石做的,那就算鑽石做的。是窗架窗框總不是鑽石做的吧,窗軸不先壞,窗架窗框會先壞。一旦壞啦,恐怕倒楣的仍是行路的朋友。果它不垂直,來個女散花,散馬路,坐汽車的朋友,難逃此劫。
最主的是,風力的強度,隨著高度比例增加。比例的數字,柏楊先生一時不來(這非關記憶不,果你閣欠我銀子,我記清楚),彷彿記,紐約的帝國廈,果面是一級風,屋頂就是八級風,八級風足一個人像稻草一樣捲來拋半空,致遊客們不不像幼稚園一樣,「手牽手」。或戰戰兢兢,緊抓欄杆,膽鬼還一條繩索綁住纖腰。
台北國泰寶通樓固沒有紐約帝國廈那麼高,但風力的遞增定律,卻是一樣。該樓現在是新蓋的,還沒有跟颱風老爺碰過面。且即令撐過一次兩次,柏老不相信那細細的窗軸長期抵抗日夜不停的高空的強風,萬一表演炸彈開花,別人的態度何,我不知;我問是誓不敢當。於是又不通,當初設計的工程師老爺,為啥不為窗外人一。
寫這裡,敝孫女拿了一張表格,教我老人填寫。表是啥表,不必說啦,反正是臨表泣涕,不知所云。尤其使人淚落雨的是,表留給填表人應填項目的位置,空白奇。像「住址」欄的「省」「縣」「市」「路」「街」「巷」,面的空格,簡直是在主辦視力測驗。有些空格倒是比較方,留的位置較,但眼睛見的步,填的字擠進,恐怕使世界最尖的筆,外加一副世界最精細的顯微鏡。「閱讀書籍」欄,奇窄且奇短,填三本兩個字書名的書,冒汗,一個人一生果讀過三十本書,僅填表就填近視眼。更不通,製表人為啥不為填表人一。
這些是,但從這些,理的癥結。澆花水傾你身,冷氣機掉你頭,窗子你砸的稀爛,填表填不進,那是你的,原主錢力猛,就是這麼幹啦。不時,誰嚷嚷沒,嚷的嗓門稍,則招災進禍。一旦了,血橫飛,官蓋雲集,開會儀,號叫著追查責任,結果查來查,除了死人有責任外,誰沒責任。嗚呼,這癥結跟戶戶門口的臭鞋陣一樣,是一目了的,過度的卑,使頭腦不清兼老眼昏花。
——摘《按牌理牌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