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人似乎害著翹尾巴瘋，一談國，尾巴就翹來曰：「國的文化太淺！」（有說「沒有根基」的，有說「沒有深度」的，反正他們那玩藝沒啥。）國文化是不是淺，是另一個問題，即令他淺啦，我們才更不意思。像書香世的破落戶，披著蔴片，蹲在破廟裡，仰仗著別人殘茶剩飯過日子，卻嚎曰：「俺祖父人當過宰相，他祖父人不過是一個掏陰溝的。」不但不滿面羞愧，己為啥窮？反洋洋意對方身不高。嗚呼，真是奇處處有，有中國，這句話應該是別人挖苦我們，且誰是這麼一提，打一架！現在己卻往外猛冒，實在是虛驕過度，一時轉不過彎。
虛驕是暈暈忽忽的滿——我陶醉，我意，蒙著被子胡思亂。孔丘先生當年費了的勁，才發明了「古」的種種，後託古改制。現代中國同胞不費吹灰力，就有個利堅合眾國擺在眼前，見，摸著，還鑽裡頭研究研究，體驗體驗，為啥還虛驕氣，這個活榜樣拒於千外？
我們並不是說國像一朵花，果國真像一朵花，他們就不著三牌監獄啦。但有一點卻是絕對提供我們學習的，那就是他們的生活方式。國人有一種很厲害的武器，堵任何一個國（包括硫磺坑來）留學生的嘴，那是一句話，曰：「你認為國這不，那不行，但你覺國的生活方式怎麼樣？」體說，國是一個由民主的社會，有最廣最強的公。
虛驕氣最的壞處是己給己打堵牆，己孤立在水桶裡，喝尊肚跟柏楊先生尊肚一樣的奇脹，於是就再灌不進別的東西，頂灌一些洋槍洋砲鐵甲船。至於更厲害更基本的文化——教育、藝術、禮義、做人的理，處世的精神，不說再灌不，簡直望一眼會皮膚敏感。
我們並不一定效法國，效法效法德國，效法效法日本，是救。二次世界戰，德國日本復興快，真是怕。中國同胞研究他們所這麼快爬來，發現了很原因，若馬歇爾四點計畫焉，若韓戰焉，若他們的工業基礎焉，聽來有這麼一個印象，像他們復興是靠的運氣。嗚呼，似乎忘了一點，戰敗後的德國日本，固了三等國，是他們的國民卻一直是一等國民，擁有深且厚的文化潛力。像一個三頭六臂的漢，冬的一聲被打暈在，等悠悠甦醒，爬來拍拍屁股的灰，仍是一條漢。我們這個三期肺病的中國，一時站世界舞台，不一世，是被冷風一吹，當場就連打三個偉的噴嚏，流偉的鼻涕，有人勸我們吃阿斯匹靈，我們就說他思偏激、動搖國本，結果一個倒栽蔥，兩個人架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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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來效法別人，臉有點掛不住，丈夫固應該頂立，轟轟烈烈，讓別的子又羨又妒。問題是，這種場面，在漢唐時，確實是有的，是時背運停，洋人紛紛崛，打打不過，罵罵不贏，往煙。現在唯一的辦法有學學他們那一套，且有這一條路走，果靠一口虛驕氣，像河西走廊那位老太婆一樣，一股勁直往炕沿伸既醜又臭的腳，表示過纏、纏妙，則有走另外一條路，該路是一條抵抗力最的路，直通死亡谷。
虛驕氣使我們產生一種錯覺，認為中國絕不會亡，理由是中華民族最富於同化力，證據是我們已亡過兩次啦，一次亡給蒙古，一次亡給滿洲，結果還不是來個鷂子翻身，侵略者打夾著尾巴逃？——滿洲似乎還慘，連尾巴無處夾。這理論證據增加我們的信，但並不保證後就不再亡。有一點注意的，再偉的民族，當他沒有滅亡前，他是從沒有滅亡過的，該民族在絕種前，是從沒有絕種過的。他們竟滅亡啦，竟絕種啦，是虛驕氣塞住了尊眼，迷糊了竅，對內在外在的危機，有一種葉名琛先生式的情意結，認為危機根本不是危機，於是乎危機兌了現，哭的是千萬民後代子孫。當希臘祖先張牙舞爪，光著屁股，初希臘時，克特島已有燦爛輝煌的文明，不但知鐵，還有高度的藝術就。，不過兩百年光景，克特人在後秀的希臘人征服失了蹤。五千年前，南洲的印加帝國的宮殿，現在還在祕魯荒山中發現，從那些宏麗的建築，他們文化程度高（當印加帝國登報招標蓋那麼的房子時，中國人還是野蠻民族，在茹毛飲血哩）。是他們今安在哉？
柏楊先生說這些，不是專門洩氣，是我們認清，競爭是無情的，老爺並不會因為中國有五千年文化，特別派六丁六甲，謁者功曹，像保護唐僧一樣保護中國。趁著還活在世界，應該趕緊鍛鍊鍛鍊，尊肚裡的髒水吐來（吞點瀉鹽拉來行），吃一點有養分的東西。現在我們哀悼那些在歷史被滅了亡、絕了種的民族，不希望有一別的後生來哀悼我們，千言萬語一句話：「勿使後人復哀後人。」
——摘《猛撞醬缸集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