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部 一、我出生

我的故,開始在我生前。我必須先從我父母的故說。

我父親名叫陳致平,祖籍湖南衡陽,長於北京。

我母親名叫袁行恕,祖籍江蘇武進,長於北京。

北京,說是我父母兩個人的二故鄉,他們在這兒長,在這兒相遇,在這兒相戀,在這兒結婚。他們從相遇結婚,就帶著些浪漫傳奇的色彩。那時,我母親在北京的「兩吉女中」讀書,父親在「兩吉女中」教書,就這樣結一段師生姻緣。據說,他們的結合,經過了一番奮鬥掙扎,因為母親有個族,是典型的閨秀,教非常嚴謹。父親卻獨居於北京,生活有些瀟灑不羈。外祖父對父親摸不清底細,對於母親這段婚,非常遲疑。遠在湖南的祖父知後,立刻寫了一封長長的信給外祖父,代子求婚。據說,外祖父一讀完這封信,立刻嘆賞,說:「虎父怎會有犬子!父親有這麼的文筆,兒子還會弱嗎?」

於是,父親母親結婚了。他們結婚那年,父親二十七歲,母親剛剛二十。

年輕時代的母親,非常勝,非常強,學習力非常旺盛。結婚後,仍不放棄學業,所進入北平藝專,開始學畫。實,琴棋書畫,詩詞歌賦,是母親幼不曾間斷的庭課程,對於繪畫詩詞,愛命。

在我生前後的許,我「據說」兩個字來開始。

據說,母親父親結婚時,就有個附帶條件:婚結,學業不停!所,母親一點不當「母親」,還繼續唸書。是,母親的願望被破壞了,結婚後沒久,就發現懷孕了(那並不是我)!據說,母親當時非常惱怒,一拿掉孩子。但,在那個年代,此「不德」的行為思,簡直是荒唐的!決不允許的。母親懷著的一胎休學了,裡實在不甘,實在不開。

就在這種不開又不甘的情況,有一,父親母親不知為什麼吵架了!這一架吵驚動,翻覆。母親在盛怒中,離走。於是,跑進臥室搬箱子,這一搬箱子就驚動了胎氣,當晚,就已懷孕五個月的一個型男胎給流產了!父親這一傷絕。在祖母的遺像前掉了一夜的眼淚。

提一提我這位早夭的哥哥,因為,他在我們庭的傳說中,似乎是永遠存在的。

失了我那位哥哥後,母親又繼續唸書,念了沒久,七七變發生了。父親母親離開了居住年的北京,遷移四川。這時候,我我的孿生弟弟來報了。

關於我們兩個,又有許傳說。其中一個說法是:母親發現己再度懷孕時,非常震怒。還沒有準備當「母親」,正準備繼續求學呢!一怒,就醫院求墮胎,醫生了母親一會兒,安撫的說:「不忙,不忙,你的胎兒來有點不尋常,讓我先幫你照張X光片子,為什麼胎兒會這麼?」

X光片子照來一,赫是兩個胎兒,清清楚楚的一正一倒的蜷縮在母體中。醫生驚喜的對母親說:「你懷了一對雙胞胎呀!」

據說母親一片子,當時,所有的「母」在一剎那間醒覺,立即愛極了腹中這對未世的雙胞胎!歡喜的回了,再不提墮胎了,開始為雙胞胎準備一切衣服被包枕頭,一切是雙份。興沖沖的告訴我的姨媽舅舅:「我會生一對漂亮的雙胞胎女兒!,一對一模一樣的女孩兒,像一對白雪公主一樣,麼愛呀!我給們梳一樣的辮子,打一樣的蝴蝶結,穿一樣的紗裙……帶著們街逛公園!」

母親當時的態,概少有點扮酒的味。畢竟,那時母親還很年輕!但,母親生雙胞胎的這個消息,卻震動了袁親人。那時候,外祖父母留在北京。有些舅舅阿姨已紛紛移居四川。我父母就我的五舅及三姨,一在暑襪街布袋巷中租了一幢屋子合住。在我世前,我的舅母姨媽們,幫著母親準備雙胞胎的衣物——是粉紅色的,且全是女孩子的品。因為,母親堅持說:「女孩子才玩,我一對女兒,不一對兒子!所,我『一定』會生一對女兒!」

母親的個那麼強,信又那麼重,誰不敢提醒,生兒子的很。至於我的父親呢?我們後來一致猜,他概是希望生兒子的。一來,他尚有傳統的思,二來,他對前面失的那個兒子,餘痛猶存。是,當母親強烈的表示,生一對女兒時,父親不敢說什麼,就怕掃了母親的興,又臥室搬箱子!

這樣,在一九三八年四月十九日晚間八點,母親開始陣痛,住進市四聖祠的仁濟醫院。距離預產期還有一個半月。我們這對雙胞胎在母親肚子裡已經擠不耐煩,竟提前來世間!

四月二十日凌晨一點鐘,我先世。母親正在產床痛吟不止,當我一世,母親一句話就是:「是男孩還是女孩?」

「是個女孩!」醫生說。

母親中喜,一對女兒的願望顯已經實現。一放,忘了肚子裡還有個孩子,就打瞌睡來。在醫生又鼓勵又催促,足足過了兩時,才又生了我那孿生弟弟,當醫生驚奇的告訴:「二個是個男孩!」

母親這一驚,真非同,差點沒有暈倒。再仔細一兩個孩子:弟弟皮膚黑,我皮膚白。弟弟頭,我頭,弟弟濃眉眼,我鼻子嘴。兩個孩子別說「一模一樣」,簡直是沒有一個方相像,何況還是一男一女!剛世的我弟弟,因為是早產兒,瘦弱不堪,我有四磅十三盎司,弟弟略重,有五磅十二盎司,來又脆弱又蒼白。母親來,真是失望極了。醫生安慰母親說:「別難過,他們雖瘦,來情況還不壞,尤其這個男孩,概帶,至於女孩嘛,反正是個女孩子……」

醫生的意思,女孩先不足,不帶罷!這一,激了母親所有的母,怎放棄這女孩呢?說什麼帶的!一瞬間,母親忘記了所有的失望,何帶這兩個嬌弱的早產兒!

至於父親,當他知他竟在一胎內,獲了一兒一女,別提他有高興了!據我舅母告訴我,長的一段時間,他興致勃勃的說:「前失了一個兒子,現在不是又來了嗎?」

這話有些玄,像弟弟是我那個哥哥投胎轉世來的。

不過,果世間真有轉世說,我的孿生弟弟,說不定正是我的哥哥,誰知呢?瞧,我弟弟的世,就帶著點傳奇色彩!

父親在喜悅餘,就忙著幫我們取名字。因為我們是雙胞胎,父親決定雙並的字來為我們命名。又因為父母相識於「兩吉女中」,就生為長女的我,取名為「喆」,弟弟取名為「玨」。這兩個名字,念來有點拗口,當,又為我們取了兩個名,我是「鳳凰」,弟弟是「麒麟」。

這樣,一子,我們裡,鳳有了,麟有了。是,我們這兩個東西,卻全不知我們正來一個難的人間,一個難的時代。我們的父母,在新生命來臨的喜悅裡,暫時忘了生活的困難,戰爭的陰影,是全全意的撫養我們。因為是早產,我們從呱呱墮,就必須特別照顧。尤其是我,生來連吃奶不會,還在保溫箱裡放了二十。這二十中,母親就忙著選奶媽,雖深愛兩個孩子,卻無法同時哺兩個孩子。二十後,母親帶著我們一對雙胞胎院,帶回我的奶媽。奶媽姓區,是從一百個應徵的奶媽中選來的。

我麒麟滿月的那,父親在所有的紅蛋,畫了兩個娃娃,分送親友。有位久婚未育的伯母,一口氣吃了六個紅蛋,分沾母親的「福氣」。父親在躊躇志滿的情,還寫了一首打油詩,至今被我們全津津樂:

「一男一女同時生,

喜煞生陳致平,

待男婚女嫁後,

一聲阿丈一聲翁!」

我麒麟,就這樣結伴來人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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