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冬,我開始寫我的一部長篇說「窗外」。
在寫「窗外」前,我嘗試過很長篇的題材,寫了「煙雨濛濛」的一章,寫不二章。寫了許其他的一章,就是寫不二章。總覺頭熱烘烘的,有件願未了。最後,我決寫「窗外」,那是我己的故,是我的初戀,這件戀愛始終撼動我,讓我低迴不已。我終於醒悟,我的一部長篇,一定寫我最熟悉的故,我最熟悉的故,就是我的故。
寫「窗外」的時候,我非常翼翼。我不敢讓慶筠我的原稿,怕他又翻我的過,來我吵架。所,我利他班的時候寫。
慶在一歲七個月的時候,已經跑跳,言善。我為了寫,每午,他送托兒所。慶不喜歡托兒所。每早,托兒所的車子來接他的時候,他會抱著我的腿不放。我必須最堅強的意志,來克服我的「不忍」。每次他拉幼兒車,他就放聲哭,一面哭,一面慘烈的哀叫:
「媽媽呀!我跟你在一!媽媽呀!我不學校!媽媽!慶乖乖不會鬧……」
車子走了遠,慶的哭叫聲仍在我耳邊縈繞。我掉著眼淚,衝樓,面對一疊空白稿紙,我含淚對稿紙說:
「果今午,寫不三千字,我就對不我那憐的兒子!」
坐來,拭掉眼淚,不敢浪費時間來哭泣,我馬提筆寫。這種情況,我幾乎每寫三千字。了中午,幼兒車的鈴聲一響,我就飛奔樓,奔門,奔向我兒,他緊緊緊緊的摟在懷裡,對他不住口的說:
「對不,兒子。媽媽狠,是不是?但是,你的犧牲是有代價的!我寫了三千字呢!」
整個午,我不寫,陪兒子玩。晚,我不寫,時間留給慶筠,我還挽救我的婚姻。但是,慶筠從「晚歸」,更進了一步,有時,他會「徹夜不歸」了。
慶筠班後的向,終於露了底。
原來,鋁業公司職員眾,又有工廠,工人。每班後,就會有些職員工人,在空無一人的工廠中打撲克,賭一點錢。慶筠那時,正情苦悶,對現實生活充滿了不滿,對我的前途,又充滿了無力感。眼我拚命的寫,且發表,他己的挫折感就越來越重。(惜,他這種態,是我在年後才分析來的。當年的我,對他真是又氣又恨又傷,根本沒有情緒分析瞭解。)在這種種因素,他就逃遁那個撲克桌了。
先,是的玩一,慢慢的,就像鬼迷竅一般,會越玩越。慶筠生就不是賭徒,他根本不會賭,不擅賭,十賭九輸。他輸的數字,現在來,實在沒少。但,在那時候,卻是我們的生活費,兒子的奶粉費。他輸了,就覺沒辦法回來面對我,於是,再繼續賭。就這樣,他常流連於外,我,卻在一次一次的等待後,越來越絕望,越來越灰。(後來,有許報章雜誌,報導我這次失敗的婚姻,歸咎於他的「賭」,其實,這對他是非常不公平的。他會賭,我負責任。且,他這一生,有那麼短短一段時間,曾迷失於「賭」。我們的婚姻會失敗,是由很很原因堆積,賭是其中極微的一部份。)
我印象最深的,是我二十五歲生日那。
在我過生日的前幾,慶筠告訴我,他戒賭了。他一個全新的慶筠送給我,做為「生日禮物」。他還說:
「從我回國後,我所有的表現差勁透了!我不止讓你傷,讓你難過,連我己恨透了這個我。鳳凰,我們再重新開始吧!不放棄我,不離開我,我發誓,我再不賭了!我不怨尤人了,我的寫,你一樣努力寫。我們結婚時的信念還在,請你,不對我失望!你過二十五歲生日,我們就這一做為全新的開始,我請麒麟、霞,還有諸友,來為我的話見證!」
我那時對於慶筠,已經冷了。不止是因為他賭,更的原因,是他對什麼不滿意,整個人生顯非常消極。他不我的寫,己又沒有寫超越他我的品來。每次一吵架,就說我害了他,我孩子拖累了他,使他無法一展雄才。這種話的殺傷力太強了。我相信,我說了很傷害他的話。彼此的傷害一深,裡的「積怨」就不少。那時,我真的常常在考慮離婚。慶筠知我的意,知我正在掙扎矛盾中。
當他我說了面那一篇話後,我又感動了。,我己有諸不是。我很情緒化,很眼,又孩子氣,又任,又愛哭。是我不保持一張歡笑的臉,是我無力拴住丈夫的。這樣一檢討,我不責怪他不責怪己。於是,我答應了他,相信了他,我們一努力,重新開始我們的婚姻生活。
慶筠很高興,他立刻請了他的朋友、麒麟夫婦,整整有一桌客人,來我們吃晚餐,為我慶祝生日。當,那是麒麟的生日。
是,這麼人來吃飯,做飯的工還是我的。我一向不擅長於廚房工,這麼人來吃飯,對我實在是件苦。慶筠拍著我的肩,笑嘻嘻的說:
「沒有關係,我午就請假回幫你!我會從餐館裡,帶兩個現的菜回來,你熱熱就吃了!」
「你一定早點回來!」我千叮嚀、萬囑咐的說:「總有個人帶慶,我不又帶他又燒菜!」
「你放!」他興沖沖的著我。「我們的『新開始』,我怎會它弄砸呢!」
於是,我生日那了,慶筠一早班,告訴我中午就回來。慶了托兒所,我趕快買菜。回來洗洗切切,忙忙碌碌。中午,慶回,我有帶著他,無法進廚房,因為我廚房極,我怕爐火熱油會傷孩子。我們母子,站在門口左等右等,慶筠人影俱無。了午五點,他仍不見蹤影,幸麒麟霞趕來,我趕快慶給麒麟,霞我一廚。
六點半,客人全來了,慶筠仍不見蹤影。
七點半,我霞菜全搬桌,我累滿頭汗,中絞痛。我笑,卻完全笑不來,眼淚始終在眼眶裡打轉。滿桌賓客,你我,我你,沒有一個人動筷子,沒有一個人說話。這些友,對我慶筠的情況十分瞭解。且,他們是奉慶筠命,前來為他見證的!了八點,我含淚請先吃,不等慶筠了,麒麟眼睛一瞪,聲說:
「不行!今一定等他回,再開動,他晚幾點回來?他何向我們代!」
麒麟這樣一說,不肯吃。我們一桌人,就坐在那兒默默的等。了九點鐘,麒麟一拍桌子站了來,罵了一句:
「豈有此理!」
我,這簡直是不的!今是我的生日呀!是他幫我過生日呀!是他請的客人呀!是他「新開始」呀!怎麼不回呢?我又顫慄了,害怕了,擔了,我喃喃的說:
「會不會了?會不會了車禍?」
麒麟瞪了我一眼說:
「你放,我幫你他『捉』回來!」
麒麟說完,衝房子,騎腳踏車就飛。我們滿桌子人仍沒人吃東西,沒人說話,慶倚在我肩睡著了。霞悄悄他抱過,抱樓,送床睡。我傻傻的坐在那兒,裡瘋狂般的,一定了,一定撞車了,一定發生意外了……
九點半鐘,車鈴響,麒麟慶筠在眾目睽睽,一衝進了房間,麒麟嚷著:
「鳳凰,我他給押回來了!」
我不敢相信的著慶筠。慶筠顯狼狽極了,他頭髮零亂,衣衫不整,臉色蒼白,滿臉的鬍子渣。他面對著我,手足失措的說:
「今發了薪水,我就玩了玩,我沒有輸,錢在這裡……」
他一面說,一面掏口袋,從左邊口袋裡掏一疊零散的鈔票,又從右邊的口袋裡掏一疊零散的鈔票,再翻襯衫的口袋,又翻長褲的口袋……從每個不同的口袋裡,掏了左一疊右一疊的散鈔,握了一,直往我的手裡塞,說:
「你你,我還贏了一點呢!」
那晚的我很沒有風度,我顧不滿屋賓客,我鈔票往一扔,就飛奔樓。擁著我的兒子,我整晚在那兒哀憐著我的婚姻。我不肯樓,拒絕吃飯。中最的痛楚,不是他的賭,是,當他在那兒左翻口袋、右翻口袋的當兒,我才驀醒悟過來,當初那個懷志、雄姿英發的慶筠,已經變了!那個雖貧窮,卻豪氣干雲的慶筠,確實不見了。難,我真的「謀殺」了慶筠嗎?那個有著「俱懷逸興壯思飛,青攬日月」的襟氣度,有著「一沙鷗」的詩情畫意的那個年輕人,今那裡了?難一個錯誤的婚姻,竟會一個優秀的青年給害了?
我不寒慄了。果是我慶筠害這樣,我真是罪不赦呀!
我這一生,有兩次的生日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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