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鶴鳴告訴林震,他求回車間工人,他說:「這個支部委員生產科長我幹不了。」林震費盡舌,勸他那次座談會蒐集的意見寫給黨報,並且質問他:「你退縮了,你不信任黨國了,是嗎?」後來魏鶴鳴幾個意見較的工人寫了一封長信,偷偷寄給報紙,連魏鶴鳴本人對己有些懷疑:「許這又是『集團活動』?那就處罰我吧!」他是帶著有罪的情信封扔進郵箱的。
五月中旬,《北京日報》顯明的標題登揭發王清泉官僚主義風的群眾來信。署名「麻袋廠一群工人」的信,憤怒求領導處理這一問題。《北京日報》編者在按語中指:「——有關領導部門應迅速認真的檢查——」
趙慧文首先發現了,叫林震來。林震興奮手發抖,了半連不句子,他:「!終於揭來了!還是黨報有力量!」
他報紙拿給劉世吾,劉世吾仔細了幾遍,後抖一抖報紙,客觀說:「,開刀了!」
這時,區委書記周潤祥走進來,他問:「王清泉的情況你們瞭解不?」
劉世吾不慌不忙說:「麻袋廠支部的一些不健康的情況那是確實存在的。過,我們就瞭解過,最近我親找王清泉談過話,同時林同志瞭解過。」他轉身向林震:「林,你談談王清泉的情況吧。」
有人敲門,魏鶴鳴緊張撞進來,他的臉由紅色變了青色,他說,王廠長在《北京日報》後非常生氣,現在正追查寫信的人。
——經過黨報的揭發與區委書記的過問,劉世吾乎林震意料外的雷厲風行的精神處理了麻袋廠的問題。劉世吾一決,就工很色。他其他工代給別人,連日與林震一麻袋廠。他深入車間,詳細調查了王清泉工的一切情況,徵詢工人群眾的一切意見。後,與各有關部門進行了聯繫,了一個星期的時間,就對王清泉了處理——黨內行政予撤職處分。
處理王清泉的會一直開深夜,開完會,外面雨,雨忽忽,久久不停息。風吹人臉有些涼。劉世吾與林震附近的一個鋪子吃餛飩。
這是新近公合營的鋪子,整理乾淨且舒適。由於雨,顧客不。他們避開熱氣騰騰的餛飩鍋,在牆角的桌旁坐來。
他們了餛飩,劉世吾還了白酒,他呷了一口酒,掐著手指,有些感觸說:「我這是六次參加處理犯錯誤的負責幹部的問題了,頭幾次,我的很沉重。」由於在會激昂講過話,他的嗓音有些嘶啞,「黨工者是醫生,他給人治病,他己卻是並不輕鬆的。」他無名指輕輕敲著桌子。
林震同意點頭。
劉世吾忽問:「今是幾號?」
「五月二十。」林震告訴他。
「五月二十,對了。九年前的今,『青年軍』二○八師打壞了我的腿。」
「打壞了腿?」林震對劉世吾的過歷史還不瞭解。
劉世吾不說話,雨一陣來,他聽著那嘩啦嘩啦的單調的響聲,嗅著潮濕的土氣。一個被雨淋透的孩子跑進來避雨。孩的頭髮在往滴水。
劉世吾招呼店員:「切一盤肘子。」後告訴林震:「一九四七年,我在北治會主席。參加五.二○遊行的時候,二○八師的流氓打壞了我的腿。」他挽褲子,一弧形的疤痕,後他站來:「,我的左腿是不是比右腿短一點?」
林震一次深深的尊敬愛戴的眼光著他。
喝了幾口酒,劉世吾的臉微微發紅,他坐,片夾給林震,後斜著頭說:「那時候——我是麼熱情,麼年輕啊!我真恨不——」
「現在就不年輕,不熱情了麼?」林震期待的眼光著。「當不,」劉世吾玩著空酒杯,「是我真忙啊!忙什麼習慣了,疲倦了。解放來從來沒睡夠過八時覺。我處理這個人那個人,卻沒有時間處理處理己。」他托腮,最質樸的人對人的態度著林震,「是啊,一個布爾什維克,經驗豐富,但是單純。——再來一兩!」劉世吾舉酒杯,向店員招手。
這時林震已經開始被他深刻真誠的抒發所感動了。劉世吾接著悶悶說:「據說,炊員的職業病是缺少良的食慾,飯菜是他們的,他們整飯菜打。我們,黨工者,我們創造了新生活,結果,生活反倒不激動我們——」
林震的嘴動了動,劉世吾擺擺手,表示希望不現在就他辯論。他不說話,獨托著腮發愣。
「雨了,這場雨對麥子不錯,」過了半,劉世吾嘆了口氣,忽又說:「你這個幹部,比韓常新強。」
林震在慌亂中趕緊喝湯。
劉世吾盯著他,親切笑著,問他:「趙慧文最近怎麼樣?」
「情緒挺。」林震隨口說。他拿筷子夾熟,見了他熟悉的劉世吾的閃爍的目光。
劉世吾椅子拉近了,緩緩說:「原諒我的直爽,但是我有責任告訴你——」
「什麼?」林震停止了夾。
「據我,趙慧文對你的感情有些不——」
林震顫抖著手放了筷子。
離開餛飩鋪,雨已經停了,星光從黑雲面迅速露來,風更涼了,積水潺潺從馬路兩邊的洩水池流。林震迷惘跑回宿舍,像喝了酒的不是劉世吾,倒是他。同宿舍的同志睡很甜,粗短的細長的鼾聲此彼伏。林震坐在床,摸著濕了的褲腳,眼前浮現了趙慧文的蒼白麗的臉。——他還是個毛夥子,他什麼沒經歷過,什麼不懂。他走近窗子,臉緊貼在外面沾滿了水珠的冰冷的玻璃。